回乡（二）
妹妹的孙子抓周，今天要去吃大餐了。 她住在转斗湾街上。 街上住的挤，门对门之间，勉强错得过车。 对门的袁大哥，袁大嫂平六十岁，以前家里办喜事，没有兴起“一条龙”服务的时候，妹妹家有啥事，都是袁大嫂过来帮忙做饭摘菜，我对他们印象很深。 袁大哥两口种着三个大棚，春种黄瓜，苦瓜接茬，听说一季大棚，还能挣上两三万块钱，种大棚蔬菜，不能用农机代耕，都是靠人工挖地，付出的艰辛，也是可想而知。平时去妹妹家，偶尔碰到袁大哥两口，从没见他们穿过干净衣服，总是糊的如泥猴一般，后来才听说，他们两口都患有腰椎间盘突出，在大棚里绑黄瓜苗劳作的时候蹲不住，要么跪着干，要么连坐带拖。用袁大哥的话说：“虽然黄瓜卖点钱，都是跪在地上磕头磕来的。” 就这样，袁大哥两口勤扒苦做，嫁了女儿，娶了媳妇，也算是完成人生任务了。 袁大哥的儿子双林，以前在东莞打工，结婚后，就在胡集西边山上一个磷肥厂装袋子，这装袋子也是体力活，不过对于年轻力壮的双林来说，晚上精疲力尽地回到家，睡一晚上，早上照样生龙活虎，走路带风。 晚上放席的时候，妹妹到袁大哥家招呼他们一家都来吃晚饭，喊了好大一阵，袁大哥两口才磨磨蹭蹭不好意思一样的来了：“嘿嘿，哪有一家人都来吃的道理......” 袁大嫂刚关上们，又想起来什么，对袁大哥说，刚才电扇还开着？我把电扇关了，就进门关电扇去了。她关了电扇刚来坐到桌边，儿子双林就找过来，双林和儿媳妇红红坐头一桌刚吃完回去了。 双林说：“妈，你把电扇关了？” “关了，没人吹我就关了。” “你要关了搞啥子啊？能用几度电啊，红红又不高兴了。” “你们都在这里吃饭，家里又没个人，那不是浪费吗？” “你是要把我一家人拆散了，就好了！”双林冲着他妈嚷一句，回去哄红红去了。 家七嘴八舌劝袁大哥袁大妈先吃饭，他俩哪有心思吃饭，嚼蜡般地吃了几口就回去了。 客人们都走了，几位街坊和“一条龙”的师傅在收拾，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袁大哥家的家事来，我也听到了一个毁三观的故事： 袁大哥儿子结婚后半年，他们家曾经吵过一次架。 平常袁大嫂忙完地里，先袁大哥个把小时回家做饭。 这天，袁大哥两口早早拉着满满一三轮车黄瓜，等在收购点。好早点称了，再到棚里拉已经摘好的另一车。左等右等，天都擦黑了，才知道，拉黄瓜的车坏在路上了，不知道今天能不能修好。 袁大哥犯了愁，两老一商量，决定先拉一车黄瓜到胡集，寄放在女儿的婆家，明早早点再把另一车黄瓜拉到胡集，就在胡集菜市场批发零售出去。 袁大嫂匆匆给红红打电话，说自己不能回家做饭了，双林今天要加班到9点半回来，叫红红在家把晚饭做一下，等下大家回来吃。 袁大哥两口，送完黄瓜回来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，儿子刚下班回到家中，电饭锅里的饭刚做上，还没烧开，正在切菜，媳妇躺在沙发上玩手机。 袁大嫂急忙开火炒菜，等折腾完，都十一点多了才吃上晚饭。 吃饭的时候，袁大嫂就对媳妇说：“红红，平时都是我做饭，偶尔我不在家，你就用电饭煲把饭做一下，摘点菜帮忙洗干净放着，炒菜有油烟，等我回来炒，这样就可以早点吃晚饭。双林白天提一天包，每包都100斤， 晚上不休息好，第二天哪有精神上班呢，是吧？” 红红先没作声，闷着吃了半碗饭，忽然把没吃完的饭一下子摔在桌子中央，砸在菜盘子里，吼道：“要我做饭给你们全家吃吗？我是来给你们家当保姆的吗？” 一家人都站起来，袁大哥笑着对儿媳妇说：“没说叫你天天做，咱不是说有时候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吗？” “哼，想在我面前逞威风是不是？你们莫想，我妈都跟我说了，我是来享福的，莫想我干活，莫想一家人欺负我一个！” 袁大哥两口面面相觑，不知所措，忙叫儿子把红红劝回房间。 红红不依不饶，袁大嫂说：“红红，算是我错了好吧，我还不是心疼双林，累一天到晚......” “有你啥相干？我自己男人乐意作饭给我吃，你心疼你儿子，你怎么不做好饭再送黄瓜去了？” 袁大哥袁大嫂无法再跟儿媳妇理论。双林把红红从饭屋拉进客厅，红红还一个劲的在叫嚷，院子里站了好多街坊，有劝老的，有劝小的。 红红问双林，你是帮你妈还是帮我？ 双林说：“什么帮不帮？那个对就是那个对。” “那你说，谁对？” “我.......”双林不好开口了，街坊都起哄，红红也恼羞成怒。她一定要双林说个所以然来。逼着双林说谁对谁错。 袁大哥说：“千错万错，都是我的错好不好，不要闹了好不好，算是我求求你们了。” “看，你爹都说是他错了，你还想帮着他们！你今天要是站在我这边，我就饶过你，你今天不为着我，我就不跟你过了！” “好好，你对你对好不好，咱们不吵了，休息去行不行？”双林把红红往房间拉。 红红挣脱，顺手在沙发上拿个衣架，递给双林：“你也承认了啊，是你爹不对，那就看你怎么办了？” 双林看看手中的衣架，不知道要干啥，看着红红，一脸懵逼。 “你是死人啊，打啊，你今天不打你爹，我就跟你没完！” 街坊们都不做声了，院子里虽然站着一二十人，没有一个人做声！ 就在大伙看着双林怎么做的时候，袁大哥走过来，拉着双林的手，泪流满面地说：“儿啊，你打吧......，爹受得了，只要能顾全你的小家......” 双林耷拉着拿衣架的手，咬紧嘴唇不做声。他就是再浑蛋，也知道不能打爹吧。 红红叉着腰，怒目圆睁，死死地盯紧双林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今天你要是不为着我，我明天就去打掉孩子，跟你离婚！” 袁大嫂走过来，拿起双林的手，举过自己的头顶，衣架落到袁大哥的肩头上。 “哼，”红红一扭屁股，进到房间，啪的重重地拍上房门！ 邻居们都慢慢散去，袁大哥和袁大嫂关上了院子的大门。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讲完袁家吵架的经过，我说：“现在社会怎么变成这样了啊，难道都任着孩子乱来吗？” 那个炒菜的胖师傅，冲我笑笑：“这你就不懂了吧，你蹲大城市的人呗！” “现在谁敢跟小的吵？就我们这关山胡集，结个婚，不说多，五十万要吧？”另一个师傅说。 “你啥都算上，那里只这么多哦，”一个邻居说，“就说老袁家，给儿子在胡集买套房连装修花了四十多万，装修的工钱还欠着，买车十几万，还有见面1万，过门2万，上门2万，查人家5万，结婚10万，改口1万，吃茶的时候没准备，几个亲戚开玩笑叫红红端茶过去，两口子一个人给了200块钱，红红都整天当歌唱了（就是天天挂在最边上说），说他们小气，把钱准备带到那边去的。”说完，问我：“知识分子，你算清楚没有？一共花了多少？” 我尴尬地笑笑，她这张嘴，像打连杆一样，听都没听赢，哪里算得清，不过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。 我问：“在胡集买了房子，怎么不到胡集住呢，双林上班也近。” “这你就不懂了，呵呵，”胖师傅卖起了关子：“你猜？” 那个街坊说：“现在的年轻人都精明。在老家跟两个老长工住在一起，天天被伺候的好好的还不用花一分钱，等娃子大了，钱攒够了，就带娃子到胡集读书。娃子上学，妈妈上麻将馆，哈哈哈。老家伙再往胡集送米送油送菜送蛋，有几个在胡集买房子的小夫妻，不是这样指着老家伙在养活的？” “那怎么一吵架，就拿离婚威胁啊？” “离婚能拿住人啊，你想现在农村结个婚得花多少钱？老袁到现在还欠一屁股债，他们敢让儿子离婚吗？离婚了再找，老袁再操生一次都挣不到这个钱是吧？人家红红呢，结个婚，身上几十万，你不要了后面还排队等着。再找一家，又是几十万，你没听说，现在的黄花闺女还不吃香，二婚三婚甚是更多婚，才香，多结一次婚，那就多带几个钱包来了呀....” 这个街坊说的兴起，被炒菜的胖师傅一锅铲拍过去：“嚼气，就你会遭讥人！” 其他的几位师傅也笑起来，拿这个街坊开起玩笑：“等你冬冬读完高中，我就给你冬冬介绍个离婚五回的媳妇，让你发财，哈哈哈。”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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