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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年了回家了，还没进屋，我儿子虎子，就高声大嗓地喊“爷---”“奶---”，喊得我爹我娘，脸笑的像菊花一样受看，直接荣获两大奖项------厚厚的两大红包。我掂量一下，估计里面装了几亩地的油菜籽。唉！
我爹做瓦匠我娘当小工挣钱供我和我妹读大学。又挣钱帮衬我结婚，给妹妹办嫁妆，农村风俗该有的全给办齐了。我娘到深圳帮我带5年孩子，我爹也没有闲着，天不亮就坐地铁到工地干活，挣下二十三万养老钱，拿出来帮我们把房子装修的漂漂亮亮的。只住了两年，爹娘都60多了，干不动了，怕给我们增加负担，两手空空回老家仍然捡起自己的责任地耕种。
我老婆拿出给爹娘买的衣服鞋袜，还有一个大金镯子和两万块钱，娘一下子火了，她大声说：“还没发到二分钱的财，倒讲起排场来了，这东西戴着能当饭吃啊，都不晓得省一点给娃子读书啊！我们现在还干得动，还没到要吃你们闲饭的时候！”生气地端起碗筷到厨房收拾去了。
“成娃子回来了？”二婶不知道啥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看着摆在桌上的东西。“呀，嫂子，成娃子发财了，大金镯子都给你买回来了，呀还有钱呢，一顺色的毛爷爷啊，一二三......”
母亲赶忙从二婶手里拿过钱，塞到我口袋里，说：“他们的，他们的。”又把镯子递给我老婆说，带回去吧，我真的用不着。
我给二婶倒一杯茶递给她，她坐在那里给我娘说：“嫂子，不是我说你想不开看不穿。你看你，穿的衣裳吧，我嫁过来的时候你都在穿，都快70岁的人了，硬要种那几亩地。”
她又转过身来，对我说：“成娃子，你说，你爹妈吧，种点地，重活累活也干不动了，还不是我跟你二叔帮你们忙，嗨，谁叫他们是亲兄弟呢。”
虎子妈从屋外走进来，我慌忙站起身，把座位让给她，她文科班出身聊天比我专业，我到厨房找围裙洗碗。
母亲也进厨房来收拾，她说，这下你二婶看见这些东西，麻烦事来了。我们娘儿俩收拾好中午的剩菜和碗筷，又到菜园挑了一些菠菜生菜香菜，残菜里烫点青菜，边吃边加吃着别提多香了。
二婶已经走了，到别处聊去了，虎子妈也跟我们一起择菜。虎子妈说：“娘，你不要那么节约了，该穿的穿，该吃的吃。你看二婶，你猜她那个呢子大衣多少钱？”
“多少钱？花了三千多。”娘说。
虎子妈那表情，我抓起一把蒿菜准备往她那张大的嘴巴里塞。她一把打掉我手上的菜，身子往我娘跟前凑了凑，“娘，我没听错吧？第一，二婶买这么贵的衣服？第二，您老人家也太识货了，三千多块钱的衣服，您是怎么鉴别出来的？”
“这有什么好稀奇的？”娘看看我俩，微笑着说，“村里现在流行这。这叫门面。现在农村娶媳妇难，这些要当婆婆的穿得光彩，才有面子，别人才给介绍。那衣裳，是去年你妹妹回武汉，你二婶硬要搭你妹夫的车，叫你妹妹带着在武汉买的，我咋个不知道呢。”
娘又说：“你别听你二婶的啊，我们种地本来是请别个旋耕机耕田的，你二婶硬要叫你二叔来耕，给钱没要，说栓子大了，被窝铺盖要好点，把你们叫我带回来的那套四件套拿去了。”
“娘，耕田要多少钱？”媳妇忙问。
“请旋耕机二百多吧。”娘无奈地说，“我知道那套被子是你娘家姑姑送给你们结婚的，玉婷你那时候跟我讲过，一千多块呢。”
“是啊，你明知道，你给二婶，那是我孝敬您二老的。”虎子妈有点急了“什么人啊这是。”
娘说：“你们的心意，我领了。你们给我了，虽然我没有用到，但是呢，心里已经很舒坦了。只是你二婶呢，自己不着调，光想着占别人的便宜也不是个长事啊，”
栓子初中毕业我就介绍他到我就职的公司车间干活，一个月吧5000多块钱，二婶老是当我和栓子的面数落栓子：“你看你成娃子哥哥，人家坐办公室，你呢，干苦力活，我什么时候能望到你有出息啊。”二婶呢，整天打扮的像个贵妇人一样，养的白白胖胖的。二叔一辈子种田，老实巴交，也不敢吭声。那几年我爹在深圳，考虑到他们家要花钱的地方多，打电话叫他来深圳做小工，一天也能挣二三百，我二婶说她一个人在家地里重活没人干，也没来成。栓子已经二十八了，不知道底细的给他介绍过几门亲事，开始看我二婶能说会道，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，一家人穿戴的人五人六的，走动开了，深入了解了就黄了。
晚上二叔二婶栓子都来了，二婶开门见山地说，栓子之所以到现在没找着媳妇，主要问题是没车，城里买不起房。问我能不能借点钱给他们也在深圳买套房子，买个车，二手的也成。我娘拦都拦不住，拉我二婶一把，我二婶连连拍打她那呢子大衣的袖子，好像我娘下午摘菜的手上，还沾有泥土，沾到她名牌衣服上了。
二婶一个劲的保证，说等她栓子娶到老婆了，保证做牛做马还钱，一辈子感恩戴德等等。并且诚恳地说，买不了跟我们一样大的，买套小点的也行。现在胡集的姑娘要求太高了，在胡集买房子的都看不上了，要在大城市里买，才有实力。
我和我老婆虽然是虎爸虎妈也被吓得不敢吭声，我爹我娘更是一言不发。二婶一个人说了足足个把小时，提着我们给二叔买的一条烟一提酒给她买的点心悻悻地走了，我默默地站起来，送她一家三口到门口。二叔和栓子大概有点羞愧，急急地走了，二婶围着我的车走了一圈，呸，一口唾沫吐在车轮上，“我儿子跟你在深圳干了这么多年，你倒发财了，我儿子啥都没有！”
我们面面相觑，方能体会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。娘说：“往后再过年，你们莫回来了。”
爹的倔劲儿上来了，脚底板使劲一跌（踩，胡集叫跌），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，说：“明知道接（娶）个媳妇要花这么多钱，我都不知道你们吃好穿好，在哪里来的底气！”
底气，是啊，刚才我一直没敢吭声，天啊，叫我借点钱给他们在深圳买房子买车子，就是借点钱给他们在胡集买房子，我也实在没有底气啊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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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0-27 17:12:57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