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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笔债，在内心深处（原创） 作者：李 睿
三十年了。一次又一次，我看到你噙着泪，咬着唇，站在我的内心深处，以一种无以言表的“冷”，看我。
那是1989年，我刚满19岁，师范毕业参加教育工作不久。
“长得很有亲和力，”领导笑眯眯地分派岗位，“这位老师适合小学中低年级教学。”于是镇中心小学二年级1班，成了我的“主阵地”；93个娃娃，成了我的“兵”。
一个月后，我又添新“兵”：辉，你从一所村小转来。铭刻在记忆中的印象就是，你的目光，有一种不合年龄的“静”和一种难以言说的“冷”。
【配图来源：网络】
大约两周后。一次我刚宣布上课，你就举起小手。我问：“辉，有什么事吗？”你涨红着脸：“老师，我想解手（上厕所）！”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。我生气地问：“刚才下课你怎么不去呀！”“我……我忘记了。”你低下头。
这也能忘记？该治治你的贪玩！下课没想到上厕所，应该不是很内急吧。如果这次准许你，别的同学下次岂不效仿？不守规则，还怎么给你培养纪律意识……若干个理由在脑袋里叽叽喳喳。
这样吧，等会观察你的表情，或者等你真内急了申请，再批准你去也不迟——19岁的我，就是那么无知，那么决断，那么自以为是——“辉，已经上课了。你看看能不能坚持一节课。”
【配图来源：网络】
我开始上课，投入与粗心让我忘了辉的事情。突然，教室骚动起来，“臭，好臭啊！”“老师，辉便便了！”……我愕然望去，只见你噙泪的双眼，三九雪地里的刀锋那样的“冷”；紧咬的双唇，似乎一扇关闭的心门……
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是为了培养你的规则意识……这是失误，是失误……”“你是孩子，只是孩子，只要我多关心帮助你，你很快会忘记老师的过错。”我一边努力安慰自己，一边不断制造机会走近你，和颜悦色地与你说话，为你面批作业，抽查你背诵。那句“对不起”，多少次涌到嘴边，我又把它赶回内心深处。不好意思说，因为那个叫“虚荣”的东西。也不敢说，怕碰疼你。
不久，二年级两个班近190人重新分成三个班。我担任实验班的班主任，你不在我班。实验班教室在一栋二层教学楼，和主教学楼隔着一个大操场。分班后，我似乎没再遇到你，直到一年后我离开镇中心小学到一所中学，直到我踏上人生一个又一个站点，直到今天。
【配图来源：网络】
我以为时间可以冲走一切，隐藏一切，我以为终究一天，我会模糊那个叫“辉”的孩子那一刻的目光和紧咬的唇。可是时常感觉有个小蚂蚁，冷不丁就咬我一口。我知道，是“辉”，我的一位债主，一直隐藏在我心灵的最深处。正如我喜欢的女作家潘向黎《白水青菜》中写道：“但她总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。就像一个狡猾的债主，从来不会拦在大路中间，让你可以放心地开车回家，回到家门口，也不会看到有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。于是你松了一口气，走进房间，打开灯，却猛然一惊，角落里赫然站着一个人，正是躲也躲不掉的那一个。”辉，你就是我的债主啊，躲在角落里的那一个。
有一笔债，藏在内心深处，那是良心的债呀，难以偿还。辉，内心深处的债主，你知道吗？有一个人，她一直在反思，一直在成长，一直努力善待每一名孩子，把对你的亏欠，用“爱”的方式，补偿在阳光下，在其他孩子身上。她用整整三十年的努力，去雕塑更好的自己。三十年，她都在内心对你说：“辉，原谅那个伤害过你的老师，好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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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9-9-4 15:36:3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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