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安故事丨阿澈之四

臧合轩

白玉定睛一看，面前原是一匹矮脚小马，但生得健壮，一身的腱子肉，直映得毛色发亮。它鬃发两道分开，各拴着红绳编到后头去，露出那双水亮水亮的大眼睛望着白玉——呵！好一只秀气的小马驹。

还未等他伸手摸一把那喷着雾气的马鼻，又是一道鞭子下来。他这次躲得及时，鞭子打在地上，扑啦啦的一道尘。听见这鞭声，他兀自感觉脸上更疼了，火辣辣的。

“闪开！！”这次，那马上人声色之中带了些许怒气。

哪里来的小毛头？白玉不由怒火中烧，大年初二，无缘无故送我两鞭子，这委屈上哪里说去？他站立起来，目光炬炬地望向那人，原是一穿芽色黄氅的小公子。那人看上去十来岁，与自己不相上下，身缠银白衣，腿贯靛青裤，腰绑一块冰晶雪花玉。他长发高悬，扬在头后。顶束一道彩银冠，眉上额梢系着一道琉璃黄抹额。乍一看，煞有一番鲜衣怒马、意气风发的气韵。

可白玉顾不上这些，一时只记得那两鞭之耻。

再看，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条长鞭，九节炼金锁成，小巧灵活，倒像个女孩子才使的。白玉不由噗嗤一笑。

马上的人怒气更盛，口中朗道：“小子，你没长耳朵吗？”

白玉嘴里更是不客气：“哪儿来的毛娃娃，见到你白大爷，也不下马叩个响头要个利是。倒叫你爷爷我开门儿见了红，好没道理！再不下来，待本大爷抓了你去见你娘！”

马上的公子眉痕陡深：“你是白云庄人？”

“嘿嘿，怕了吧？”白玉笑得像只狐狸，一笑又扯开了伤口，疼得他直跳脚。

却不想马上的人突然扬起了鞭子，狠道：“打的就是你们白云庄的人！”

白玉一惊，忙左躲右闪，上蹿下跳。几个来回，那鞭子就慢了，白玉伸手一抓，鞭尾便薅进了手里。

“要打就下来打，爷爷不怕你，只怕伤到这般漂亮的小马驹！”他还未言讫，便一拽手中的鞭子，马上的少年眼看就要摔下来。

“少调戏我的马！”那黄衫小孩动作迅速，半身歪斜之际，只见他一个翻身，便稳稳地立在了地上，可手里的金鞭早已脱了手，他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来，一时青光乍现。

白玉学乖了，这次可不能叫别人的出其不意占了便宜，他直接跳开了两里远，要是叫师父看见他能蹦得这般远，可能要拊掌叫好的。想到这里，他不由内心骄傲起来：“你爷爷的武功可是齐家镖行的大镖师，齐和教的！”

“那个秃头？”

白衣少年一下子怒气腾腾。齐和步入中年，前额确实少了许多头发，但总归是自己的师父。对方如此不敬，当着自己的面儿辱没自己的师父，心里可要比脸上的血口痛多了。

“孙子看招！”他并不会使鞭，便肆意一扫。却不想这九节小金鞭子确是件宝器，纤长灵活，待鞭身一触那人腰际，就将黄衫小孩给团团捆住了，“当啷”一声，手中的剑也掉在了一边。

白玉使劲一拽，那人就向前一栽，像拉倒了一棵小树一般。

“嘿，怎么样，这回可乖乖听你白爷爷的话了吧？”白玉迈着大步子，来到他的面前。他伸出一只脚，缎面白靴轻轻拍了拍地上人的脸颊。

电光火石之际，黄衫小孩一昂头，死死咬上了他的脚踝。

“啊啊啊！”被吓得重心不稳，一个后倒，白玉便也坐在了地上。他弹了弹腿，那黄衫小孩竟然便像一只蚂蟥一样，怎么摆也摆不掉。他只好忍着痛，两手攀附着那人的肩膀，费劲地摇晃着。疼到扭曲的小脸蛋对上那张小脏脸，他觉得那沾了一脸灰的家伙似乎还在笑：“喂！你属狗的啊，怎么还咬人！！”

正此拉扯之际，远处逾墙处突然传来跑走声，接着是好几声惊喝：“快住手！两位小祖宗欸，快别打啦！”

细听，正是齐和。





作者：霁钊